那辆开往县城的大巴车上，两个退伍兵正聊得热火朝天。

穿迷彩服的小伙子突然压低声音："当兵两年，我家连'光荣之家'的牌子都没挂上，退伍了才去要。"旁边战友手里的矿泉水瓶"咔"地一声被捏扁了。这话像根鱼刺，卡得后排的老兵心里直发堵。

光荣牌这玩意儿，说金贵不金贵，说普通可绝对不普通。老张家三代当兵，堂屋正中间挂着三块不同年代的光荣牌，擦得锃亮。老爷子逢人就显摆："这可是咱老张家的传家宝，比那电视机冰箱金贵多了。"去年村里拆迁，老爷子第一个抢出来的就是这三块牌子，用红绸布包得严严实实，生怕磕着碰着。

光荣牌要是真坏了旧了，国家还真管换。街道退役军人服务站的小王最清楚这事，他抽屉里常年备着二十多块新牌子。"头回换不要钱，带着身份证来就行。可架不住有人三天两头来换，上个月李大爷家狗把牌子啃了，这个月孙子拿弹弓打鸟把牌子崩了，下个月..."小王掰着手指头数到第五回，苦笑着从抽屉里掏出收费单："再换就得收二十块工本费了，咱这又不是搞批发的。"

有些事说起来挺气人。去年武装部搞退役军人信息登记，发现光城东片区就有十七户军属没领光荣牌。最离谱的是老赵家，儿子在火箭军当了八年兵，转业都三年了，家门口还光秃秃的。老赵挠着头解释："当初没人通知啊，俺还当这牌子得自己花钱买呢。"这话把武装部干事气得直跺脚，第二天就带着锣鼓队把牌子给送上门了。

军校毕业的小刘遇到的事更憋屈。他走的是高考特招，没经过武装部报名。结果当兵四年，家里愣是没挂上光荣牌。去年探亲回家，小刘他妈在菜市场跟人吵架，对方阴阳怪气地说："你说你儿子当兵，连个光荣牌都没有，该不会是炊事班养猪的吧？"老太太气得当场犯了高血压。后来还是小刘拿着军官证去退役军人事务局拍了桌子，才把这事解决。

光荣牌挂久了难免会旧。老周家的牌子挂了十二年，日晒雨淋的，"光荣之家"四个字都褪色了。儿子说要换新的，老周抄起笤帚就要打人："你懂个屁！这是你爹我在边防哨所冻出关节炎换来的，就得这个旧样子才够味！"后来还是街道办主任来做工作，答应把旧牌子装进玻璃框里保存，老周才勉强同意换新牌子。

有些地方的规矩挺有意思。在南方某个小镇，每年建军节都要给光荣牌"洗澡"。家家户户把牌子取下来，用艾草水擦得锃亮，再系上红绸带挂回去。镇上九十岁的王奶奶说这是老传统："光荣牌就跟咱当兵的人一样，要干干净净、体体面面的。"去年疫情封控，志愿者还专门上门帮军烈属家擦洗牌子，感动得老军属们直抹眼泪。

光荣牌的故事说上三天三夜都讲不完。那个在汽车上抱怨的退伍兵后来才知道，他家没挂牌子是因为社区工作人员把登记表弄丢了。现在他家门口不光挂上了崭新的光荣牌，社区主任还带着秧歌队来表演赔罪。小伙子在朋友圈发照片配文："这排面，比娶媳妇还热闹！"底下战友们起哄让他请客，他回了一句："请！就请你们来我家看光荣牌！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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